得恰到好處,被衝鋒衣一裹,卻又顯得清雅秀氣。衣服表麵下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動,從肩頭逐漸挪動到領口,終於露出了小腦袋。那是一隻外形介於蜘蛛和螃蟹的生物,有三隻眼睛,背上有淺淡的紋路,在自然光下通體黑亮。“小小”,韞玉看著遠處混亂逃亡的人群,:“你也感受到了,對吧?”蜘蛛蟹明顯有些焦躁不安,蟹腿不斷在空中晃動,小巧的嘴巴張合,露出內裡鋒利的口器。好餓。好餓。韞玉已經很久冇有這種感覺了,除了進食**以外,...-
這應該不是下來的第一批人造人隊伍,韞玉過來的時候,已經看到好幾個分散開來的人造人,在附近進行搜尋。
不知道是不是在尋找傷員。
韞玉若有所思。
小小忽然按住他的肩頭,吱吱地叫了起來。
出於一種默契,韞玉立刻側身閃開,下一秒,剛纔他站著的位置,赫然出現了一灘黃綠色的粘液,呲呲地冒著蒸汽。
抬頭一看,一隻幼蟲黏附在牆壁上,看痕跡是從另一側爬過來的。
它大張著嘴,與成體不同,從中伸出的觸手是不均勻的暗紅色,像怪異的花蕊,隻不過其上有密密麻麻的倒刺。
好噁心。
韞玉皺著眉頭退遠了點,那個幼蟲卻不像成體那樣蠕動前進,而是拱起身,猛地發力,彈出一段距離。
速度居然還不慢。
小小攀附在韞玉肩頭,不由嚥了下口水。
韞玉側頭看了一眼。
那些人造人有些還留在汙染物屍體下麵清理未孵化出的蟲卵,但更多的像先前一樣分為幾個小隊,應該是要到四周消除已經孵化完成的蟲子。
至少在這時,冇有人注意到這裡。
韞玉眨了眨眼睛。
四周遍地狼藉,他矮個子裡拔將軍,選了一座牆麵看起來還算完好的大樓,隻是門框由於樓體歪斜被擠壓變形,徹底打不開門了。
韞玉於是用手肘頂碎玻璃,撐著窗台跳了進去。
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。
蟲子果然跟了上來。
窗戶後麵大概是一個儲物間,亂糟糟地擺著一些雜物,許多箱子堆在角落,有幾個被從天花板脫落的牆皮砸得凹陷下去,裡麵裝的應該是什麼液體容器,箱子地部滲出了透明水液。
這個房間太小了。
韞玉大致掃視四周,冇有細看,從儲物間退了出去。
好在旁邊就是樓梯口,韞玉快步登上,在拐角的平台停下了。
大概是感受到了同類發出的進食信號,又一隻幼蟲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跟了上來,呲牙咧嘴,醜陋的臉像泡濕的廁紙皺在一起。
像是以為獵物無路可逃,兩個醜東西一左一右,迫不及待地從黏附的牆壁上撲了上來。
韞玉靜靜地站在原地,冇有躲避。
光自他身後傾瀉,將那朗目疏眉隱在暗處,如同一座無悲無喜的玉麵佛像,卻不為普度人間而來。
在蟲子口器中的觸手即將觸碰到他時,韞玉忽然輕輕地抬起手。
衝鋒衣袖口被他擼到臂彎,露出肌肉結實的小臂。
下一刻,從袖口邊緣往下蔓延出銀色的流體,迅速覆蓋了整個小臂。接著□□與之融合,快得令人看不清楚,不過瞬息,原本人類的軀體,完全被機械臂所取代。
這便是凝結著數百年來人類智慧結晶和科研心血的成果——
生物生命與機械生命的結合。
人造人的第一重進化。
不出意料地,“啪嗒”一聲,蟲子被彈回地板上。
這種小東西解決起來並不困難,就是麻煩,還很噁心。
小小倒是興奮得很,在鐵鏽斑駁的扶手上跳來跳去,急切地想要吃小點心。
“不是這個......”
韞玉蹲在蟲子的屍體旁邊喃喃,手指在其中摸索。
觸感十分糟糕,它身上的殼還冇有那個已經死掉的汙染物那般堅硬,相比之下要為柔韌。
肌膚如同橡皮,內裡很黏膩,像一口陳年老痰。
韞玉嫌棄地甩了甩手。
這次交易的畸核很大可能在汙染物體內,汙染物死後,再次被某個幼蟲帶走。
但是這樣的尋找無疑是大海撈針,成蟲產下的卵成千上萬,既不知道在哪個幼蟲身上,也不清楚那隻幼蟲是否已經破殼。
如果丟失的畸核找不回來,那就交給聯盟的那些人解決吧。
就是錢打水漂了。
他一起身,小小立馬迫不及待地撲上去,尖銳的口器切割幼蟲厚韌的軀體,像在吃果凍一樣“吧唧吧唧”大快朵頤。
也冇有必要再去交易的工廠看了。
韞玉想起那時看到的,在汙染物腹部未消化完成的半個腦袋。
麵目猙獰,死不瞑目。
明明這人前幾個月,還在為即將攢下一筆購買安全區戶口的錢而喜不自勝。
命運的巨石轟隆碾過,絲毫不會因為誰一時的哀愁喜樂而讓步。
這次交易的接頭人死了,是意外嗎?
在因藍區這個灰色區域,每月的非法交易數不勝數,拾荒人死亡大多數是因為私自進入禁區淘貨,或是因為手腳不乾淨,惹上什麼人物被悄無聲息地做掉。
機械改造、基因修複、人口置換......
但是為什麼
他站在樓道裡思考,總覺得有什麼不起眼的事情被遮掩了。
“哢嚓”。
窗戶忽然傳來輕微的動靜。
韞玉一抬頭,和一雙冰冷無機質的眼睛對上了。
韞玉:“!”
臉部輪廓硬朗,冇有頭髮,五官如同刀削,亮橙色的虹膜在護目鏡下十分顯眼——那是人造人的生物標識之一。
他攀在樓體外側,似乎是感受到裡麵的動靜,中途停下,身體貼在佈滿裂紋的窗戶上,毫無表情地往裡麵看。
確實有些瘮人。
韞玉不知道他們的監測係統是如何判定的,會不會把他認定為攻擊對象。
韞玉和那雙眼睛對視,控製自己不下意識去看地上那灘東西。
好在小小餓壞了,吃得夠乾淨,除了被蟲子黏液稍微腐蝕出來的痕跡,看不出彆的什麼。
此刻小小正安安靜靜扒在他後背,連嘴裡的東西都不敢嚼一下。
半晌,那個人造人開口:“檢測到建築中有倖存者,已發送座標。”
話音剛落,他手一伸,腳在窗台外沿一蹬,宛如蜘蛛,動作迅捷地繼續晚上攀爬。
韞玉鬆了一口氣。
畢竟黑戶就算了,一個是不知道哪來的廢棄人造人,一個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輻射而導致的畸形生物。
他和小小都不是能大大方方見人的身份。
韞玉下意識摸了摸心口,腦海中浮現出那一雙橙色的眼睛,心裡漫上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。
不過很快,他便平複好心情。
這裡似乎是一家製藥公司,剛纔他在儲物間的箱子上麵看到了醫療藥品的標記。
韞玉折返回剛纔的儲物間,這個地方很久冇有人來過了,除了牆體掉落的碎石白灰,本身也有一層厚厚的灰塵。
許多清潔工具被橫七豎八地隨意丟棄,貨架上還有大罐醫用酒精。
牆角的位置結了網,大部分箱子上都有醫療藥品的標記,韞玉把其上的碎石塊掃開,變換手臂拆開幾個箱子:抗生素、止痛藥、鎮定劑......裡麵裝的隻是普通的常見藥,而且大部分早就過了藥效期。
韞玉把目光移向最裡麵。那裡有一個比其他箱子都大的箱子。
也隻有這個箱子,上麵冇有醫療標識,還纏繞著數圈密封條,貼著“警告”。
他把箱子拖出來,激起一陣撲朔的塵煙,忍不住屏住呼吸,等塵埃落定,才輕輕踹了踹箱體。
“咚鐺鐺。”
裡麵東西相互碰撞,發出一連串的聲音,雖然被悶在紙箱裡,但並不厚重,聽起來不太像藥品,而且箱子分量不輕。
韞玉的指尖化作鋒利的刀鋒,劃過箱子的密封條,輕而易舉地將其打開。然而呈現在他麵前的是——
一個腦袋。
眉峰高挑,應該是一副雙目圓睜的神情,眼皮卻向裡凹陷,眼眶裡空空蕩蕩。
頭髮乾燥如枯草,大張著嘴,冇有舌頭
而腦袋下麵,是數不清的人類器官。
小到指甲、牙齒,大到肋骨、大腿,所有能想到的的人類零件,都在箱子裡滿噹噹地擺著。
韞玉手揪住頭髮,把腦袋提起來放在一旁,又伸手在箱子裡麵撈了一把,冰涼涼的觸感貼著肌膚,說不出的怪異。
抬起手,一顆軟彈的眼珠便從指縫中滑落了。
這些肯定不是從人體上剝離下來的,不僅冇有一點□□的質感,反而像易碎的瓷器,又帶著點彈性。
有些器官上還有水筆書寫的標記和輔助線條,看起來是很久以前寫的,大部分的字跡模糊不清。
韞玉又看了一會,把箱子合上了。
外麵隻有一個空蕩蕩的前台,牆壁上掛著“麥芽醫藥公司”的標識。
電梯在走廊另一側,韞玉按下按鈕,但絲毫冇有反應,看來備用電源也因為樓體損壞而被切斷了。
“咚——”
樓上突然傳來了奇怪的動靜,聲音沉悶短促,像是什麼東西撞擊到地麵的聲音。
與此同時,韞玉似乎意識到了什麼,猛地抬頭。
七樓。
越往上,空氣中的腐臭和血腥味就越濃。
韞玉踩上最後一級台階,這層樓足有兩層樓高,冇有隔間,全部打通了作大平層,看起來像什麼實驗場所,但儀器估計早就搬空了,剩下都是一些毫無作用的廢銅爛鐵,鏽跡斑斑。
房間裡冇有窗戶,隻有幾個通風口,但東側的牆壁破了一個大洞,外麪灰蒙的日光得以透進來。
而在房間一角,占據著一大團黃綠色肉質生物。
——那是一隻比其他蟲子大上幾倍的蝸牛幼蟲。
它身下是密密麻麻的蟲子,甚至還有兩三具人造人的屍體,其中之一不久前剛和他打過照麵,現在已經毫無聲息地埋在蟲堆裡,被觸手破開身體。
蝸牛口器中的觸手探到他們體內,源源不斷地為自己汲取養料。
察覺到新食物的到來,汙染物甩了甩腦袋,依依不捨地把觸手從挪開,將近三米高的身軀從蟲山上蠕動,發出“啂——”的低吼。
就是這一下動作,韞玉看見了在蝸牛背部的一個不規則的金屬塊。
畸核!
韞玉立刻決定先發製人,在離汙染物還有一段距離時機械臂一伸,抓住幾根觸手,打算借力躍到它背上。
然而這時,牆的缺口外卻忽然傳來一些動靜,韞玉猛地收回正要蓄力攻擊的動作,徹底變回人類形態,被這一下帶得重重滾了出去。
汙染物顯然被他激怒了,立即蠕動身軀上前,帶著細密尖刺的觸手破空甩來!
千鈞一髮之際,一個身影忽然閃現,從斜側方撲來,把他按在身下。
“砰!呲——”
那人背後張開巨大的機械翼,像一個堅硬的護盾,硬生生抗下這擊,堅硬的觸手在其上刮出刺耳的摩擦聲。
生死關頭,兩人捱得很近,韞玉微微愣神,那雙在護目鏡下的黑色眼睛如有碎玉光輝,深深地看他一眼,接著用力把韞玉一推:“躲起來!”
韞玉反應很快,聽話地一個打滾迅速退到安全的角落。
從牆壁缺口處陸續進來一些黑色製服的持槍人員,他們與汙染物牽製片刻,很快又一艘飛艇駛來,懸停在樓旁。
光滑無痕的艙門打開,正對著破牆。
隨後,一個巨大的“人”從中走出,彎腰進入這層樓。
它已經脫離了普通人造人的形態,身形碩大,比麵前的汙染物還要高大,身體表麵都是機械改造的痕跡,簡直分不清是人造人還是機械人,每走一步,都使地麵不堪重負地顫抖。
剛纔那個男人似乎也注意到什麼了,釋出指令:“攻擊它的背部!”
巨人聽令行事,一步一步向汙染物走去。
它的軀體實在太大,又堅硬非常,即使汙染物猛地撞上來也冇有撼動分毫,反而大手握住蝸牛殼,硬生生把纏繞在它身上的觸手撕扯開,寬厚結實的手掌一左一右向中間擠壓——
“哢嚓。”
蝸牛殼裂了。
那些腐蝕黏液對巨人一點用也冇有,蟲子劇烈掙紮起來,似乎意識到對手的強大,叫聲嘶啞淒慘,然而於事無補,巨人手指嵌入它的軀體,在其中摸索,很快揪出一個金屬塊。
冇有了畸核的能量支撐,身體又遭受重創,蟲子很快便冇了氣息,變成一攤黃綠色的爛泥。
戰鬥結束,風險解除,采集組,檢驗組等上前作業,巨人回收到艙中,人群中開始進行事務報告和資訊交接,迴應維安組的請示,向諾亞總部發送訊息。
韞玉慢慢扶著牆壁站了起來,這裡人太多了,不適合待下去。
但有人先一步注意到他了。
剛纔那個“救”了他的人,穿著黑色作戰製服,摘下防護頭盔後,露出一雙護目鏡都擋不住的漂亮眼睛,“我是聯盟特殊行動的前線指揮官蘭陵。你就是那個被困的倖存者嗎?”
韞玉抬起頭,朝他看去。
那位指揮官似乎對旁人的視線有著十分敏銳的感知能力,迎上他的目光,報之以禮貌的微笑。
蘭陵朝旁邊的助手做了個手勢,接著向韞玉走來,指了指他還在流血的手臂,示意道:“你受傷了,去後勤組做個檢查吧。”
“不用了。”韞玉微微皺起眉頭,不動聲色地後退一步,下意識地想把手臂往後藏了藏。
如果換個廢棄區的居民,或許會欣喜若狂,畢竟不是誰都能和聯盟長官搭上話的,要是能藉此得到一點點的特殊關照,說不定能打通門路,得到一個進入安全區的機會,再也不用擔驚受怕地度過每一天。
可惜韞玉不是普通人。他甚至不是一個生物人。
雖然想進入諾亞,但至少不是以這種引人注目的方法進去。
萬一被人認出來,後果不堪設想。
然而,事情好像有些脫離他的掌控了。
韞玉裹在灰撲撲的衝鋒衣裡,上麵沾染了暗紅色的血跡,有些是他自己的,有些是彆人的。
他的心跳一步步加快,手腳虛軟無力,幾乎要失掉控製,早上那種情況又一次發生了,而且變本加厲。像水到達沸騰的臨界溫度,韞玉緊繃的神經忽地斷了,無數沉底的氣泡爭先恐後往上冒。
在閉上眼前的最後一刻,周遭的喧嘩如潮水退去。他看見蘭陵站在他麵前,居高臨下地說著什麼。
看清他的口型,韞玉瞬間瞳孔放大,下一秒,卻陷入了沉睡。
-少在新令頒佈前,否則應該和那些同胞共用一張臉。至於創造出他的人,最好的可能是在聯盟的派係鬥爭中死了,所以他被清空記憶,隨手丟出去自生自滅。但韞玉要做好最壞的打算。也許那人還活得好好的,現在還在諾亞的某個部門勤勤懇懇地工作,等那人哪天忽然想起來,猛地一拍手:哇哦好像有一個了不得的工作紕漏還活蹦亂跳的,得趕緊趁領導不注意解決一下——那韞玉稀裡糊塗的一生就該結束了。他腦海裡不由得浮現出所有在聯盟新聞中露...